195.第一百九十四章_与权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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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.第一百九十四章

  谢睿回王家当夜,开泰帝在宫里遇刺,重伤昏迷不醒。

  清晨,天还未亮。小齐王带兵同五军都督同五城兵马司包围了王家。谁曾想,谢睿早早得到消息,竟连夜逃跑了。

  帝京封城封河。城内由五军都督带兵,挨家挨户搜查。城外有所官道、乡道、野道沿路都有驿站兵搜寻。河面上也不例外。官府雇通州船行帮忙,沿江、河道等水路,挨船齐齐搜查。

  皇宫,慎刑司。

  韦九孝吊在镣铐架上,无论是烙皮烫铁的刑印,还是带着倒刺的铁鞭,鞭鞭下去刮肉带血。韦九孝两边肋骨上的肉已经被铁鞭一丝丝刮下来,露出森森白骨。腰上、腿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。施刑的人似乎也怕他死了,没有再用铁鞭。只用一盆盆冰冷的盐水浇醒,换浸了辣椒水的麻鞭继续打。

  韦九孝咬着牙关,一声不吭。他活着,只要他能活下来。他依然是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韦公公。韦九孝十岁入宫,无父无母,无依无靠。他就是地上的烂草,饥荒饿不死他,屈辱打不倒他。他干过所有卑微、肮脏、下贱的事。这点刑算什么。主子瘟的溺便他都尝过,这点痛怕什么。

  谢睿离宫前问过韦九孝,要不要带他走。即便带不走,先把他藏起来也不难。韦九孝拒绝了,他知道他的价值在哪里。只有留在皇宫里,他才是有用的那个人。离开了,他什么都不是。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。

  四皇子是韦九孝最后的希望,他不愿意一辈子都居于人下。他从穷乡僻壤里摸爬滚打到今天,尝过比泥土还贱的滋味,也尝过当人上人的滋味。韦九孝不愿意在洗衣房里庸度一生,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,一辈子和数不清的衣服纠缠一生。他当年在下面剌一刀,图的并不是一个洗衣房总管。

  韦九孝也想当...人上人。

  开泰帝遇刺,紫来殿乱成一团的时候。韦九孝第一时间把消息了传出去。谢睿原本还打算自己遇刺,让开泰帝再声名狼藉一次。谁知开泰帝比他动手更快,谢睿只能提前计划,让赵虎带他离开。王皇后则安排在汀安那所充满童年回忆的房子里。

  谢睿仓皇逃跑后,帝都的一切自然被搁置了。谢睿的名声,成了开泰帝可以随意揉圆搓扁的泥娃娃。不过谢睿并不在乎这些,有先帝遗旨在,现在所有的污名,终有一日会被当做污水洗掉。

  遗旨是他最大的王牌。

  谢睿苦心安排这一切,一是为了自己将来继承大统造势,二是为了向山西总兵证明自己的价值。王国舅已死,谢睿无法确定山西总兵是否还愿意遵从诺言。也许,又是第二个章年卿。谢睿不是当年那个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孩子了。

  不管禁卫军有多么确信山西总兵会帮忙,谢睿都不相信,一点也不相信,一丝侥幸也没有。谢睿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,哪怕山西总兵已经不愿意遵守盟约,还能看在他的能力和优势下,‘短暂的’支持。

  哪怕,就一次。

  谢睿觉得前方希望渺茫,又不得不摸黑前行。世人看他都觉得他前途无光。其实,他前面的路只是看不见而已。他后面才是真正没有路,退一步,停一步,都是万丈深渊。

  开泰帝遇刺后,谢睿‘畏罪潜逃’。保齐党们又燃起微弱的希望,开泰帝对大魏二十年的文治武功不是白做的。谭宗贤隐忍多年,扼腕断路,替开泰帝保下的安稳朝堂也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。

  相较开泰七年立太子的声浪,经过柳州学.潮和刘宗光之死的接连挫折后。朝堂上支持恢复正统的声浪已经小很多了。以前将希望寄托在恢复正统的老臣们,经过二十年的洗淘,多数人已经成了亲齐派。少数不亲齐的,也只是私下抱怨而已。

  真正反齐抗齐的,早已经被择出百官位列。

  时间真的是最好的一剂良药,当年开泰帝只重用齐地的人,朝堂上几乎掀翻天去。这么多年过去,开泰帝没被迫服从朝臣,文武百官们却渐渐习以为常。并找到自己适应潮流的路。令人唏嘘不已。

  所有的选择都是为诉求出。也就是说,现在支持谢睿的。除了冥顽不顾的死板老古董,认定死理,非要恢复正统的人。就剩那些多年不被开泰帝重用,又不愿意屈下脊梁去亲齐的人。

  所以他们把诉求寄托在于开泰帝立场完全相反的谢睿身上。企盼着谢睿继承大统,将那些耀武扬威的亲齐派全部驱逐。由他们来弥补朝堂上的空缺。

  迄今,章年卿的科举新策已经实行了十七年。开泰帝把科举选拔权直统中央后,对新上来的学子都充满信任。选人用人都是量才而行,新晋的举子们怨气已经越来越小。

  换句话说,谢睿如今想再挑起柳州学.潮类似的事,几乎不可能。这也是开泰帝至始至终特别喜欢章年卿的一点,比起其他大臣的邀功讨赏,章年卿的功绩几乎年年见效。

  开泰是真心实意怜惜章年卿的才华。只可惜,章年卿和他不是一条心。

  现在唯一的结症,只有那道遗旨。

  如果能证明谢睿的皇子身份是作假,那么一切都不攻自破。

  涉及正统。礼部和孔家都忙的不可开交,衍圣公近百岁高龄,仍日日被抬到礼部。躺在贵妃榻上睡觉,冠名‘督促’。衍圣公年纪实在太大了,老眼昏花,牙齿脱落,稍硬一点的米粥都嚼不烂。

  礼部上下忙的不可开交,企图在《周礼》上下功夫。若谢睿德行有污,加之太后和朝臣辅佐,可以依《周礼》选一位更合适的帝王。素来都被冷落的三皇子,也提上傀儡的备选。作为缓冲之计的一个备选。礼部上下焦头烂额。

  太后为示恩宠,日日赏菜赏饭。御膳房的饭菜端到礼部时已经凉了,御赐的赏饭谁敢推辞。衍圣公硬着头皮吃了四天冷菜冷饭。

  第五天回去,衍圣公大吐特吐,到了后半夜又开始拉肚子。第二日,宫里还坚持要接衍圣公进宫。气的闻讯赶来的章年卿臣仪全无,抬脚踹飞来人。

  那人猝不及防受了一记窝心脚,张嘴刚想骂。抬头见是章年卿,又呐呐闭嘴。

  近日礼部忙的不可开交,礼部两位重臣,晁淑年和章年卿都避府不出、两位礼部大臣已经公然违抗圣旨,明着却都贴了一个好看理由:抱病在身。

  怎么病的?两人齐曰:夜积劳损。

  这话细品讽刺,两人都被迫在皇宫呆了一夜。一个在圣乾殿外公然当领头羊,一个因外家的原因常年和皇上矛重重。

  那人想明白关节,更不敢造次。捂着肚子,暗啐道:狗屁抱恙!这力气比蛮牛都狠,谁家的病人是这样的。

  章年卿去内院看望衍圣公。衍圣公从柳州回来时身子就已经很不好了,这些年小心调养,勉勉还算安稳。开泰帝的吃相太难看了,他想搞谢睿搞谢睿,时刻不忘了拉着衍圣公折腾算什么。衍圣公现在何止老眼昏花看不清字...脑子都糊涂的紧。

  衍圣公朦朦胧胧醒来,见是章年卿,笑的极开心。他指着桌子上的大梨枣,努着下巴道:“枣,枣。”丫鬟立即会意,端着盘子过来,“姑爷,老爷让你吃枣呢。”

  章年卿捏了两个握在手上,没心情吃。衍圣公艰难的吐着字:“孩,孩子们孝敬的。清甜。”章年卿点点头,笑着吃了一个。过了没一会儿,衍圣公又恩恩呀呀的指着枣,对章年卿道:“孩,孩子们孝敬的。清甜。你吃。”

  章年卿倍觉心酸,让人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端走,免得吃撑。

  没了吃的,衍圣公又盯着章年卿身后问:“俏姐儿呢?你把我俏姐儿呢?”

  章年卿连忙道:“在家里呢,俏俏也想你。现在外面乱,我没敢让她出来。你若想她,晚上我让人她出来见你...”

  外面悄无声息下起细雪,细雨夹杂着雪花落地即化。章年卿说着说着,忽然现屋内静的有些奇怪,低头一看。衍圣公的手直直垂在床边,“孔公?”章年卿僵硬道。

  衍圣公没有动静。

  章年卿颤着手,试探的去量衍圣公的鼻息。一收手,食指侧边赫然一道血迹。“孔公!”章年卿扑通跪下,攥着衍圣公的手,颤声道:“外公,外公你不要吓我。晚上俏俏还要来见你,外公。”

  衍圣公头一偏,耳朵流出细细一条血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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