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、第五十四章
晚上九点半,乔文陪阿婆听完收音机的戏曲，金镯子从床头拿出来，戴在阿婆老迈枯瘦的手腕上,笑道：“阿婆，这是阿文送你的新年礼。”
乔阿婆举起手,看到腕上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,睁大眼睛道：“阿文,你作何花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？”
乔文取下来，忙握住的手阻止的动作：“阿婆，我如今赚钱了，一个金镯子不算么,您就好好戴着,何况金子不像别的东西,永远都保值的。”
乔阿婆听他这样说，方放下手，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镯子舍不得移开，大半生已过,曾经的荣华富贵早已成旧梦，这些年在城寨,无非是图片瓦遮食果腹,现在看到这样一只镯子在手上,顿时五味杂陈,也不知是该为命运无常,还是孙子终于没有陨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城寨里。
老人家激动地握住孙子的手,道：“我的乖孙有出息了。”
乔文笑道：“阿婆，这刚刚开始呢，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。”顿了顿,又继续，“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
乔阿婆抬头看向他。
乔文稍稍斟酌了下，道：“今年运气不错，我买股票赚了很多钱，老板又给了我一笔红，我凑在一起买了个小公寓，我们搬出城寨，过上有水有电有瓦斯的生活了。”
乔阿婆定定看着他，没有马上表达出欣喜，而是蹙眉狐疑地看向他：“阿文，买房子可不是小数目，这半年多，你就赚到这么多钱。你告诉阿婆，你是不是走了么歪路？”
炒股自然算不上歪路，只不过炒股的本金确实来得不太光正大，他当然也不直接告诉阿婆，只笑着道：“阿婆，我是么样的人，你还不清楚么？我就是炒股老板给的红。”为了让老人家安心，他还专门拿了一份报纸，指着上面一则股市神话的报道，说，“你看，今年股市这么好，有人一年赚几百倍，我正好就是运气好的那一波。”
乔阿婆对股票是一知半解，算不上么坏玩意，但也是投机取巧的东西，握住乔文的手，“阿文，做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，投机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沾。”
乔文点头：“我有寸的，所以把股票卖了买了一间小公寓。”
乔阿婆重重叹了口气，道：“阿文，你靠自己从城寨走出去，阿婆很高兴，但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，与街坊邻居也都熟悉了，只怕在外面住不习惯，何况我也舍不得档口。如今你长大独立了，也是时候自立门户，你搬出去后，阿婆会经常去看你的。”
乔文眉头一蹙，娇嗔般道；“阿婆，你这是说的么话，难不成我还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日子。你放心，我都打算好了，阿南一家子也跟我们一起搬出去，就住在我们隔壁，大家互相有个照应。新家离城寨不远，你们不想放弃这里的事，每天往返也很方便。等哪日你愿意在家享福了，或者找到合适的新店铺，再做打算。”
乔阿婆不料孙子竟然考虑得如此妥帖周全，一时又是欣慰又是酸涩。
看到孙子长大成人撑起自己的人生，也算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儿子儿媳。长长叹了口气，起拍拍乔文的肩膀，“阿文，我们给你祖父爸妈上柱香，然后早点歇息。”
乔文从善如流，跟着阿婆拿了香点上，对着墙上黑白照片鞠了几个躬。其实这些人原本不是他的亲人，但或许有着原的记忆，此刻祭拜时，也不免生出了几真情实意。
阿婆进了屋，乔文躺上自己的床，小小的屋子安静得落地有声，于是窗外各家各户的吵闹，便变得意外清晰，打牌的打孩子的夫妻吵架的，甚至还隐约听到有那男在床上打架的声音，组成了一片市井底层的百态。
乔文安静地躺着，也许是因为今天干了太多事，不免有些兴奋，竟一时有点睡不着，知道陈迦南最近都没有再来蹭床，以至于总忍不往黑漆漆的窗口看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这家伙怎么忽然就不爱来蹭床了呢？
因为林子晖给他提前放了假，又还有几天过年，一时闲下来的乔文，还挺不习惯，隔日稍稍睡了一个偷工减料的懒觉，吃过阿婆留下的早餐，便开始思考该如何用银行里的这一百来万走下一步棋。
股市翻过年不久就会引来一场股灾，好几年会重回牛市。也是因为股市崩盘的原因，资金开始进入房地产，在接下来三四年，迎来房地产的一个黄金时期，再之后又是地产泡沫。
也就是说，现在就进入房地产是最佳时期，但问题是他们资金有限，买了自住的公寓后，剩下的钱也就够买两个小公寓，远远不如去买地皮划算。
然而问题在于，比起房子，地皮难买很多。港城就这么大点，地皮自是有限。在六十年代中期，因为对时局的恐慌，地皮曾大量被抛售，有胆识有远的资本家们，趁机囤地，黄金地段的大片地皮收入囊中。这些地皮如今就算在交易，他们凭着那一百多万也买不到个么。
所以唯一做的，是看否捡漏，买到位置便宜点地段差一点，但是有展前景的小地皮。
他买了几份最新的报纸，在广告页面仔细查找，找了半天勉强找到两块地皮，又趁着有时间，实地去考察了一下，然而不满意。
不过他也就是随便看看，倒是没指望马上就看到合适的。坐在出租车上，他拿着手中的报纸随意翻着，忽然看到一则关于最新新上映的电影《南侠》的报道，据说上映几天，所有戏院几乎都满座，火爆全城。
乔文来这个世界快大半年，还从来没去看过电影，这可是未来的东方好莱坞。思及此，简直觉得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。
于是路过一家戏院，他赶紧买了两张今晚八点的电影票，准备回去叫上陈迦南一块来看这部热映的电影。
年末是收账的旺季，陈迦南最近是真的忙，每天带着一群马仔早出晚归。乔文回去后，恰好遇到一个眼熟的马仔，便托他去带话，让陈迦南早点回家。
唔，确实挺早的。
接到口信的陈迦南，六点钟就匆匆赶回家，敲开乔家的门后，气喘吁吁问：“小乔，你找我有事？”
乔文哭笑不得：“我不是让你小弟告诉你七点回来就行么？这六点呢。”
陈迦南道：“我怕你找我有事。”
“我要真有事，就直接去找你了。”他回拿出两张电影票，在手中扬了扬，“我听说最近上映的电影《南侠》很火，今日出门办事正好路过附近的戏院，就买了两张票，请你今晚去看电影。”
陈迦南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，欢喜道：“我们好久没一起去看过电影了呢！”说着，又电影票递回乔文手中，“你等我一下，我去冲了个凉换衣服。”
不等乔文说话，人已经一溜烟跑出去。
乔文：“……”看个电影倒也不必这么认真。
陈迦南岂止是认真，不仅冲了个香喷喷的凉，还梳了个香喷喷的小头，穿上熨烫过的衬衣西装，再一双鲜少穿的皮鞋，擦得蹭亮，方插着口袋，潇洒帅气地下楼。
乔文看着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打扮，哭笑不得：“南哥，你这模样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跟仔约会去呢？”
陈迦南微微一愣，继而又弯唇一笑：“反正也差不多。”
乔文没细想他话中深意，换上外套他一起出门。为了保持形象——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手头足够宽裕，陈迦南没骑摩托车，而是带着乔文去坐的士。
戏院果然是爆满。好在乔文票买得早，位置还算不错，恰好在中间。唯一不大好的是，好像前后左右都是摩登男，还是情侣的那种。
于是两个来看电影的大男人被夹在中间，就多少有点怪怪的。
《南侠》顾名思义，是一部武侠片。武侠动作片也是近年刚刚兴起的电影类型，在接下来二十年里，盛极一时，影响了整整一代人，也是港城电影黄金时代的标志。
对于阅片无数的乔文来说，囿于时代技术局限，这部电影只说是差强人意，不算多精良，但剧情确实很用心。
他正看得入目，忽然觉暗影之下，前方那对情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接吻鱼，还时不时出一点嗯嗯的声音。
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，对方吻得忘乎所以，浑然不觉。
陈迦南自然也看到了，且马上生出了这样那样的联想，联想的人还就坐在自己旁边。幸而他是有理智的人，赶紧自己拉回神，赶走脑子里肮脏的想。
他在黑暗中狠狠瞪着这对浓情蜜意的男，不是气他们影响自己看电影，而是恼火两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，而自己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罪恶。
嫉妒之火撩着他烧着他。
乔文本想再婉转提醒一下，哪知陈迦南忽然伸手揪住前方男人的头，直接人粗暴拉开。
男人自是不满地转头对他怒目而视，还未开口说话，却他轻飘飘从腰间抽出一把刀，在椅背上上无声敲了敲，冷飕飕低声道：“麻烦不要影响别人看电影。”
乔文：“……”
别说，还挺有礼貌——如果忽视那手中那把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短刀。
……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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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阿婆举起手,看到腕上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,睁大眼睛道：“阿文,你作何花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？”
乔文取下来，忙握住的手阻止的动作：“阿婆，我如今赚钱了，一个金镯子不算么,您就好好戴着,何况金子不像别的东西,永远都保值的。”
乔阿婆听他这样说，方放下手，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镯子舍不得移开，大半生已过,曾经的荣华富贵早已成旧梦，这些年在城寨,无非是图片瓦遮食果腹,现在看到这样一只镯子在手上,顿时五味杂陈,也不知是该为命运无常,还是孙子终于没有陨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城寨里。
老人家激动地握住孙子的手,道：“我的乖孙有出息了。”
乔文笑道：“阿婆，这刚刚开始呢，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。”顿了顿,又继续，“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
乔阿婆抬头看向他。
乔文稍稍斟酌了下，道：“今年运气不错，我买股票赚了很多钱，老板又给了我一笔红，我凑在一起买了个小公寓，我们搬出城寨，过上有水有电有瓦斯的生活了。”
乔阿婆定定看着他，没有马上表达出欣喜，而是蹙眉狐疑地看向他：“阿文，买房子可不是小数目，这半年多，你就赚到这么多钱。你告诉阿婆，你是不是走了么歪路？”
炒股自然算不上歪路，只不过炒股的本金确实来得不太光正大，他当然也不直接告诉阿婆，只笑着道：“阿婆，我是么样的人，你还不清楚么？我就是炒股老板给的红。”为了让老人家安心，他还专门拿了一份报纸，指着上面一则股市神话的报道，说，“你看，今年股市这么好，有人一年赚几百倍，我正好就是运气好的那一波。”
乔阿婆对股票是一知半解，算不上么坏玩意，但也是投机取巧的东西，握住乔文的手，“阿文，做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，投机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沾。”
乔文点头：“我有寸的，所以把股票卖了买了一间小公寓。”
乔阿婆重重叹了口气，道：“阿文，你靠自己从城寨走出去，阿婆很高兴，但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，与街坊邻居也都熟悉了，只怕在外面住不习惯，何况我也舍不得档口。如今你长大独立了，也是时候自立门户，你搬出去后，阿婆会经常去看你的。”
乔文眉头一蹙，娇嗔般道；“阿婆，你这是说的么话，难不成我还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日子。你放心，我都打算好了，阿南一家子也跟我们一起搬出去，就住在我们隔壁，大家互相有个照应。新家离城寨不远，你们不想放弃这里的事，每天往返也很方便。等哪日你愿意在家享福了，或者找到合适的新店铺，再做打算。”
乔阿婆不料孙子竟然考虑得如此妥帖周全，一时又是欣慰又是酸涩。
看到孙子长大成人撑起自己的人生，也算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儿子儿媳。长长叹了口气，起拍拍乔文的肩膀，“阿文，我们给你祖父爸妈上柱香，然后早点歇息。”
乔文从善如流，跟着阿婆拿了香点上，对着墙上黑白照片鞠了几个躬。其实这些人原本不是他的亲人，但或许有着原的记忆，此刻祭拜时，也不免生出了几真情实意。
阿婆进了屋，乔文躺上自己的床，小小的屋子安静得落地有声，于是窗外各家各户的吵闹，便变得意外清晰，打牌的打孩子的夫妻吵架的，甚至还隐约听到有那男在床上打架的声音，组成了一片市井底层的百态。
乔文安静地躺着，也许是因为今天干了太多事，不免有些兴奋，竟一时有点睡不着，知道陈迦南最近都没有再来蹭床，以至于总忍不往黑漆漆的窗口看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这家伙怎么忽然就不爱来蹭床了呢？
因为林子晖给他提前放了假，又还有几天过年，一时闲下来的乔文，还挺不习惯，隔日稍稍睡了一个偷工减料的懒觉，吃过阿婆留下的早餐，便开始思考该如何用银行里的这一百来万走下一步棋。
股市翻过年不久就会引来一场股灾，好几年会重回牛市。也是因为股市崩盘的原因，资金开始进入房地产，在接下来三四年，迎来房地产的一个黄金时期，再之后又是地产泡沫。
也就是说，现在就进入房地产是最佳时期，但问题是他们资金有限，买了自住的公寓后，剩下的钱也就够买两个小公寓，远远不如去买地皮划算。
然而问题在于，比起房子，地皮难买很多。港城就这么大点，地皮自是有限。在六十年代中期，因为对时局的恐慌，地皮曾大量被抛售，有胆识有远的资本家们，趁机囤地，黄金地段的大片地皮收入囊中。这些地皮如今就算在交易，他们凭着那一百多万也买不到个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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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文来这个世界快大半年，还从来没去看过电影，这可是未来的东方好莱坞。思及此，简直觉得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。
于是路过一家戏院，他赶紧买了两张今晚八点的电影票，准备回去叫上陈迦南一块来看这部热映的电影。
年末是收账的旺季，陈迦南最近是真的忙，每天带着一群马仔早出晚归。乔文回去后，恰好遇到一个眼熟的马仔，便托他去带话，让陈迦南早点回家。
唔，确实挺早的。
接到口信的陈迦南，六点钟就匆匆赶回家，敲开乔家的门后，气喘吁吁问：“小乔，你找我有事？”
乔文哭笑不得：“我不是让你小弟告诉你七点回来就行么？这六点呢。”
陈迦南道：“我怕你找我有事。”
“我要真有事，就直接去找你了。”他回拿出两张电影票，在手中扬了扬，“我听说最近上映的电影《南侠》很火，今日出门办事正好路过附近的戏院，就买了两张票，请你今晚去看电影。”
陈迦南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，欢喜道：“我们好久没一起去看过电影了呢！”说着，又电影票递回乔文手中，“你等我一下，我去冲了个凉换衣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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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文看着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打扮，哭笑不得：“南哥，你这模样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跟仔约会去呢？”
陈迦南微微一愣，继而又弯唇一笑：“反正也差不多。”
乔文没细想他话中深意，换上外套他一起出门。为了保持形象——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手头足够宽裕，陈迦南没骑摩托车，而是带着乔文去坐的士。
戏院果然是爆满。好在乔文票买得早，位置还算不错，恰好在中间。唯一不大好的是，好像前后左右都是摩登男，还是情侣的那种。
于是两个来看电影的大男人被夹在中间，就多少有点怪怪的。
《南侠》顾名思义，是一部武侠片。武侠动作片也是近年刚刚兴起的电影类型，在接下来二十年里，盛极一时，影响了整整一代人，也是港城电影黄金时代的标志。
对于阅片无数的乔文来说，囿于时代技术局限，这部电影只说是差强人意，不算多精良，但剧情确实很用心。
他正看得入目，忽然觉暗影之下，前方那对情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接吻鱼，还时不时出一点嗯嗯的声音。
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，对方吻得忘乎所以，浑然不觉。
陈迦南自然也看到了，且马上生出了这样那样的联想，联想的人还就坐在自己旁边。幸而他是有理智的人，赶紧自己拉回神，赶走脑子里肮脏的想。
他在黑暗中狠狠瞪着这对浓情蜜意的男，不是气他们影响自己看电影，而是恼火两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，而自己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罪恶。
嫉妒之火撩着他烧着他。
乔文本想再婉转提醒一下，哪知陈迦南忽然伸手揪住前方男人的头，直接人粗暴拉开。
男人自是不满地转头对他怒目而视，还未开口说话，却他轻飘飘从腰间抽出一把刀，在椅背上上无声敲了敲，冷飕飕低声道：“麻烦不要影响别人看电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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